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。是铅笔被轻轻放在纸面上的声音,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我耳膜上。接着,是橡皮擦在粗糙纸面上摩擦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,缓慢而用力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,仿佛要擦掉什么无法容忍的污迹。
我艰难地、一寸寸地转过身。
苏小白依旧蜷在椅子上,裹在那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里,显得更加瘦小。她低着头,长长的睫毛垂着,遮住了眼睛,只留下一个沉默的侧影。手中的橡皮,正用力地、反复地擦拭着速写本上的某一处。那块地方已经被擦得发毛,纸面变得粗糙,甚至有些破损。白色的橡皮碎屑,像细小的雪粒,沾在她冻得发红的手指上,也落在摊开的画纸上。
画纸的空白处,靠近她擦拭的地方,赫然躺着几点极其细小的、深灰色的铅笔灰点。那不是画上去的,更像是……泪水滴落,晕开了铅笔的痕迹。
我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狠狠磨过,火烧火燎地疼。那句“听我解释”卡在喉咙里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任何解释,在那无声的橡皮擦拭声和那几点晕开的铅笔灰面前,都显得如此苍白、如此肮脏。
空气里弥漫着方便面冷却后油腻的气味、橡胶摩擦纸张的微糊气息,还有那无声蔓延开来的、冰冷刺骨的绝望。
送她去火车站的那天,天空阴沉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,透不出一丝光亮。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纸屑,打着旋儿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站台上挤满了行色匆匆的旅人,大包小裹,带着归途的疲惫或离别的愁绪,空气里混杂着汗味、食物的味道和一种冰冷的铁锈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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