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青苔味钻进窗户时，我正用改锥撬着那台老式收音机的后盖。父亲葬礼后留下的遗物里，就数这玩意儿最顽固，固执地沉默着，像他本人一样拒绝袒露心迹。螺丝锈死了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，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，辣得生疼。客厅里传来行李箱轮子滚过瓷砖的轻响，由远及近，停在了我的房门口。
“楚航？”声音清泠泠的，像玉磬敲在冰面上。
我动作没停，甚至没抬头，只是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改锥用力一别。咔哒一声轻响，不是螺丝松动，是塑料壳子被我撬裂了一道细纹。烦躁像滚烫的油星子溅上手背。
门口的女人似乎轻轻吸了口气。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、清冽又带着一丝暖意的香气浓郁了些，是她身上带来的。不是香水，更像某种昂贵的冷霜混合了雨后植物的气息。我这才掀起眼皮。
林晚晴就站在逆光里。
黑色羊绒连衣裙妥帖地勾勒出纤细却不失丰润的线条，领口一圈细小的珍珠泛着柔光。她没戴任何首饰，除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白金戒指——父亲临终前亲手给她戴上的。长发松松挽在脑后，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颈侧。脸上没什么血色，眼下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青影，嘴唇却像是被雨打湿的蔷薇花瓣，是一种极其柔润的、引人注目的粉。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，比父亲最后一张照片里的样子年轻太多，也生动太多。此刻，那双形状极美的杏眼正安静地看着我，带着一种初来乍到的、小心翼翼的审视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